[天外有天]师旭平：阵容不整

文/师旭平（CCTV高级编辑）

1965年，我在北京101中学上高一，那时全校6个年级36个班，其中35个是男女各半或男生略多。只有我们班41人中31个是女生，“比例失调”独一无二。干别的还成，踢足球就麻烦。

那年深秋，101中学足球赛开打，我们班成了被调侃的话题。

“借给你们一个男生吧，好歹凑齐上场阵容，不然涮你们太轻松了，没劲！”

“你们班不是女生多吗？找一个把大门，不丢人！”…

细数班上这10块料，不招风凉话都不正常。够格跟别人拼身体、比速度的，只有3个。那时101中学是北京数一数二的名校，“德智体全面发展”。体育尤以田径最强，足球次之。这3人正是校田径队的，一个跑百米，一个扔铅球，一个练跨栏。虽然在田径队都不算顶尖高手，但在我们班，是撑着门脸的3条汉子。另外7人有4个（包括我）在别的班也许可以勉强进入板凳阵容，其余3个根本不会被考虑。一个是举重豪强陈镜开的同乡，广东东莞石龙镇人士，身高不足1米5，如果进举重队，说不定“举重神童”就没苏莱曼诺尔古什么事了。另一个身高1米62，因父母血缘关系，先天体障，肺活量小，速度慢，耐力差，跑不动，开大脚还算用得上。第3位是个极单薄的文弱书生，身高比前两人强点但也有限，1米64，最怕冲撞，深度近视眼镜撞飞的话就基本上看不见啥了，如果踢九人制，这位铁定是替补。

赛前某天晚自习，10个男生凑到黑板前商量这球怎么踢。我提了两点，边说边用粉笔在黑板上画出位置图。

首先是排兵布阵。我认为3名田径好手应在前、中、后场各放一人：跑百米的踢中锋，靠11秒7的速度冲锋陷阵；扔铅球的身高块大，百米也有12秒出头，让他镇守右中场，卡住 “右边锋”眼镜书生身后的位置，力保右路防线不会太弱；练跨栏的速度快、韧带好，在3名后卫背后当“清道夫”，哪有漏洞往哪堵。

3个后卫由“陈镜开的同乡”居中，头球没指望了，但他步频快、转身快、出腿快的特点对盘带型前锋应该会有阻滞作用。先天体障人士踢左后卫，唯一的任务就是开大脚，要么往前场，要么往界外。剩下在外班“勉强能当板凳队员”的4位，我自告奋勇踢左边锋。主要原因是10个人中没有一个左撇子，而我从小瞎踢胡踢练得左脚也能传出几脚球，从左路传中，让“11秒7”像狗追兔子那样有的追，我责无旁贷。其余仨，身高都在1米6以上、1米7以下，体力好点的踢左前卫，吨位足点的踢右后卫，还剩下一位，这哥们有一特点，穿上一件破绒衣之后真敢往地上扑，正好，穿着那件破绒衣把大门。

第二，“进攻是最好的防守。”这句话是从报上学来的，忘了是谁写的，当时对这句话印象特深，觉得特辩证，特哲理。我们的实力明摆着，防守根本防不住，必须靠进攻减轻防守的压力。

怎么攻？我主张完全放弃右路，死打左路。这种战法是我下军棋的招，我其实对棋牌兴趣不大，邻居小孩有时非要找上门来下，我懒得动脑，就把师长、军长、总司令和两个炸弹都摆在一侧（另一侧放一师长看门），上来就对子，力战，搏杀，狂轰滥炸，活着干，死了算。初次交手者，这一招有时能收奇效。既然明知道把球传到右路是百分之百有去无回，为什么不试试集中兵力突击左路？谁和谁也没交过手，人家看不起我们，自然防备懈怠，这不正是我们出奇招的机会？

两点建议大家一致赞同，反正也就是个玩，既然没更高的招数，就这么踢吧。

比赛过程不细说了。按分组，初三和高一是一个大组，抽签决定对阵，我们首战的对手是初三的一个班，这个班有几名初中校队的成员，结果我们扬长避短的排兵布阵和赌博式的死打左路的怪招一举成功，最终一球小胜。

首战告捷，全校震动，自然也引起第二个对手、同年级某班一定程度的重视。这个班有一两名高中校队的主力，但他们明显战术应对措施不够，看不出“眼镜书生”完全是个“伪右边锋”（我们让他在场上一刻不停大喊着要球，就数他喊得欢，但却从来没有传给他一个球），始终派一名强力后卫防着他。这使得我们的左翼突击仍颇有威胁，最终以3?2再胜一场，闯进决赛。

责编：许桂梅